新約中的天使與魔鬼

對於天使與魔鬼這些靈界的存有,新約沿用了猶太人從主前約三世紀所發展出對靈界的想法,然這些想法並未見於主前四世紀之前成書的舊約書卷,而今日教會中天使與魔鬼的想法,也非全然出於新約,亦包含了教會歷史中的發展。本文將按時間的順序,探討(1)舊約中對天使與撒但的描述、(2)猶太人被擄歸回後靈界觀的發展、(3)新約中對天使與魔鬼的描繪、(4)教會歷史中天使學與魔鬼學的發展,最後在本文結尾,歸結基督信徒運用天使與魔鬼等語彙時需留意之處。

希伯來文的舊約(以「馬索拉經文」為代表),除但以理書外(見以下「猶太人被擄歸回後靈界觀的發展」),並未提及天使的工作執掌或具體編制,僅將其視為代表上帝的無名使者,為上帝行事的諸多媒介之一。在這些書卷的描述中,上帝除差遣天使代表他行事外(如 創16:7-14; 士13:2-23; 撒下24:15-17),也會差遣人做為他的使者(如 該1:13稱先知哈該為「耶和華的使者」),但上帝有時也不藉助使者,而是自己行事(如 創15:1-6; 出19:1-25),而在古近東見到使者即等於見到差遣者本人,故上帝與他的使者有時會在同一段落中交互出現,彷彿同一個對象(如 出3:2-4)。

「馬索拉經文」中的「撒但」( 代上21:1; 伯1:6-12; 2:1-7; 亞3:1-2),與「敵擋」、「對頭」的希伯來文同(對照如 民22:22; 詩109:6),他被列在上帝的眾子之中( 伯1:6-7; 2:1-2),為天庭中的控訴者( 伯1:8-12; 2:3-6),常被視為人的對頭( 伯2:7; 亞3:1-2),但尚未被視為惡的靈界勢力的首領( 創3:1並未將蛇視為撒但的化身),且其行動須受上帝的節制(如 伯1:9-12; 2:4-6)。 撒下24:1提及,上帝激動大衛數點百姓,但按 代上21:1,撒但才是大衛數點百姓的起因,兩處的差異有可能是歷代志將撒但視為上帝義怒的工具所致(對照 撒下24:1代上21:1,7)。事實上,除但以理書外(見以下「猶太人被擄歸回後靈界觀的發展」),「馬索拉經文」中其它書卷所描繪的靈界,並無明顯善惡二元對立的現象,人所遭遇的一切橫逆苦難,均出於上帝。

前述 代上21:1用「撒但」來代替 撒下24:1的「上帝」,與猶太人被擄歸回之後,因極度尊崇上帝而逐漸避免直呼上帝之名的現象有關,這種對上帝的極度尊崇,也使得他們開始用次於上帝的靈界存有,來談上帝一切的作為。主前三世紀中葉起開始翻譯的《七十士譯本》(即猶太教經典的希臘文譯本,包含今日的舊約次經,並部分典外文獻),便將上帝一切的行動均描述成藉天使施行,例如 出4:24-26以「主的使者」來翻譯「耶和華」, 詩8:5「你叫他比上帝微小一點」(見《和》小字、《和修》,希伯來文為 詩8:6),則譯作「你叫他比天使微小一點」(《和》的譯法係跟隨《七十士譯本》,《七十士譯本》亦為 詩8:6),在 申33:2的希伯來文中,是上帝親自頒佈律法,但《七十士譯本》譯作「主從西奈而來……在他右手眾使者與他同在」,表示上帝藉由天使來頒佈律法(對照 徒7:38; 加3:19; 來2:2)。這些現象顯示,主前三世紀以降,天使已被視為上帝的代理人,施行上帝的作為,他們與差遣他們的上帝之間,有着清楚的區分(對照以上「舊約中的天使」)。

另一方面,希伯來文有五處論及外邦神明的地方,《七十士譯本》均作「鬼魔」:(1) 申32:17; 詩105:37,《和》均作「鬼魔」,與《七十士譯本》一致,然《和》作「鬼魔」的希伯來文應指外邦的保庇神靈;(2) 詩96:5「外邦的神都屬虛無」,《七十士譯本》為 詩95:5,作「外邦神明都屬鬼魔」;(3) 賽65:3「在壇上燒香」,應指對外邦神明的敬拜,然《七十士譯本》作「在壇上向那些根本不存在的鬼魔燒香」;(4) 賽65:11「時運」原指外邦神明迦狄(《現修》,參《和修》、《思》、《呂》),《七十士譯本》亦作「鬼魔」。不僅如此,《七十士譯本》亦用「鬼魔」來翻譯毒病瘟疫( 詩91:6,《七十士譯本》為 詩90:6),及荒野的野獸( 賽13:21; 34:14)。這些現象顯示,《七十士譯本》將以色列民不該敬拜的對象,及那些會傷害人的事物,均以惡的靈界勢力(「鬼魔」)來理解。

至於希伯來文的「撒但」,《七十士譯本》 代上21:1; 伯1:6-12; 2:1-7; 亞3:1-2均譯作diabolos,意為「毀謗者」,應是強調「撒但」毀謗人的特質,diabolos在新約中均用來指稱惡的靈界勢力的首領(《和》均作「魔鬼」,見以下「新約中的魔鬼」),然不能確定《七十士譯本》翻譯時是否已將diabolos視為惡的靈界勢力的首領。

此外,《七十士譯本》中成書於主前約三世紀的多比傳(因未見於「馬索拉經文」,故被歸為次經的一部分),描繪侍立於上帝面前七位天使之一的拉法勒,協助人制服鬼魔亞司馬提(見《次》 多比傳3:8,17; 6:1-8:3; 12:15),這些敍事顯示,此時猶太人已開始用特定的名字來稱呼特定的天使與鬼魔(對照以上「舊約中的天使」),且兩者均與人有極為親密的互動。

與前述《七十士譯本》的現象相較,「馬索拉經文」中僅但以理書有着類似的靈界觀。但以理書中上帝的作為均藉由天使來執行,如保護敬虔人( 但3:25,28但3:25希伯來文作「神明之子」、「諸神之子」,用來指天使)、施行審判( 但4:13-26)、給予啟示( 但7:15-17)等。但以理書也與多比傳類似,提到天使的名字及其執掌:名為加百列的天使,向但以理解釋異象( 但8:15-17; 9:20-23);名為米迦勒的天使,則為一位天使長(見《和》小字),同時是以色列的守護者( 但10:13,21; 12:1)。 但10:13,20-21則提到,天使米迦勒與「波斯的君」及「希臘雅完)的君」爭戰,暗示在這些世上權柄的背後,有着惡的靈界勢力的影響,也暗示靈界中善惡之間的對抗,會影響人類的命運、甚至歷史的走向(對照以上「舊約中的撒但」)。

就文學風格而言,但以理書與主前三世紀開始出現的「啟示文學」也有着類似之處:這類作品多談及一位人類的主角(但以理書但以理),透過夢境或另一位超自然的存有(但以理書中,夢境見如 但7:1,超自然存有則為天使加百列但9:20-23〕),得知原本隱藏無法明白之事,諸如所見世界表相背後的真相( 但7:1-14)、當今世界的終局( 但12:1-4)、末世的迫害與拯救( 但7:15-28; 11:21-45)等。在猶太典外文獻中,以諾一書全書及禧年書的部分篇幅均可歸類為啟示文學,這類作品注重靈界的事,對於天使與魔鬼多有着墨:以諾一書中,不同的天使各有其名、各有執掌,然而部分天使卻墮落成魔鬼及其使者僕役(對照 創6:1-4),與善的靈界勢力爭戰;禧年書則將惡的靈界勢力通稱為「撒但」(不同於新約的用法,見以下「新約中的魔鬼」),該勢力的首領名為「馬斯提馬」(Mastema),他如同約伯記中的撒但一樣,要求上帝試驗亞伯拉罕,把以撒獻上(對照 創22:1-2; 伯1:6-12; 2:1-7)。

同樣在主前三世紀左右,非啟示文學的猶太作品也反映出前述啟示文學的靈界觀:如《次》 所羅門智訓2:24創3:1-24的蛇,視為魔鬼的化身;有「死海古卷」的文獻則提及,與上帝敵對的靈界勢力為「黑暗之子」的陣營,其首領名叫「彼列」(對照 林後6:15),他率領僕役及受其轄制的世人,對抗由天使米迦勒協助的「光明之子」陣營,但黑暗之子將在末日來臨時,遭到擊敗。

此外,當時有猶太文獻(如上述所提的以諾一書禧年書)顯示,每個敬虔人均有專屬的天使守護,這樣的觀念應是將 詩34:7; 91:11提及,上帝會差遣他的使者保護敬畏他的人,加以延伸而來。

之後猶太人對靈界存有的想法,受上述的發展所影響,雖然在細節上,不同猶太文獻有不同的詮釋,但大致都包含了下述的內容:天使為上帝的代理人,擁有高於世人的地位;魔鬼則為惡的靈界勢力的代表,會影響人間的權柄及轄制世人,來與善的靈界勢力對抗,但上帝所率領的善的靈界勢力,終將擊敗惡的靈界勢力。耶穌時代的猶太教沿用了從主前三世紀以降逐步發展的靈界觀,而在此文化氛圍下成書的新約書卷,亦反映了類似的想法。

新約描繪天使的方式,與當時的猶太文獻相近,天使有着人的外貌、身穿白袍、身體放光,出現時往往令人感到懼怕和敬畏(如 太28:3; 可16:5; 路1:11-12; 2:9-10; 24:4,對照《次》 多比傳12:6-22),他們是人的守護者( 太18:10,另對照 徒12:15),並被視為上帝行事的媒介(見以上「猶太人被擄歸回後靈界觀的發展」):在耶穌出生與復活的敍事中,天使指引人們當行之事(如 太1:20-21; 2:13,19-20; 路1:26-38太28:2-7; 路24:4-7);在耶穌升天之後,天使引導門徒傳揚福音( 徒8:26; 10:3-6),保守教會及堅固信徒( 徒5:19-20; 12:6-11; 27:23-24);天使會受上帝差派,降下各樣災禍(如 啟8:1-14),並與惡的靈界勢力爭戰( 啟12:1-18);當耶穌再臨施行最終審判時,天使也會一同降臨(如 太16:27; 帖前4:16; 帖後1:7)。

但不同於當時其它的猶太文獻,新約從未以天使為敍事的焦點,僅強調其任務是帶來上帝的信息。與《七十士譯本》的描繪相比,新約並未將天使視為上帝行事的必要媒介:耶穌身為上帝之子(如 約1:1-18),在他傳道事奉期間,從未透過天使教導或施行神蹟;耶穌升天後,聖靈也經常直接引導教會(如 徒2:1-4; 8:29; 10:44-48),並不藉助天使之手。

不僅如此,希伯來書提到,基督比天使的地位更為崇高( 來1:1-2:18),歌羅西書則提醒信徒,不要敬拜天使( 西2:18),而在啟示錄中,天使也告訴約翰不可拜他,因天使與信徒同為上帝的僕人( 啟19:9-10; 22:6-9),暗示新約書卷試圖導正當時部分信徒的想法,因他們誤將天使置於過高的地位。相反地, 來1:14指出,天使的任務是「奉差遣為……人效力」,顯示天使是由上帝所差遣,來幫助人的靈界存有。此外,當末日來臨時,忠心的信徒將與基督一同作王( 啟20:4-6),甚至要審判天使( 林前6:3)。

新約與當時的猶太文獻相近,認為惡的靈界勢力有其國度,其權勢是以被罪污染的世界為範圍:魔鬼是這個「世界的王」( 約12:31; 14:30; 16:11),統領其使者差役(《和》多譯作「污鬼」,希臘文作「污穢的靈」,見 可3:22-26; 林後11:14-15; 12:7),甚至有類似軍隊般的組織( 可5:6-10,《和》譯作「群」的希臘文,即主後一世紀羅馬軍隊的最大編制單位「軍團」,編制人數為6000人;另對照 啟20:8-9),世人也在他的權勢之下( 徒26:18; 林前5:5; 提前1:20; 3:6-7; 5:15; 提後2:26)。福音書特別描繪,被污靈所附的人,往往會疾病纏身,有的會身心失控(如 可5:1-5; 9:17-22)。保羅書信則以「黑暗的權勢」、「空中掌權者」來描繪惡的靈界勢力(如 弗2:2-3; 6:12; 西1:13)。啟示錄則以大龍(《現修》作「戾龍」)、海中的獸、陸上的獸來指惡的靈界勢力的眾首領,他們誘惑人心、迫害信徒、操縱政經權柄,又與天使和信徒爭戰( 啟13:1-16; 16:12-16; 20:7-10)。

新約提到惡的靈界勢力的代表時,用了常見於其它猶太文獻的名稱「彼列」( 林後6:15),而 太10:25; 12:22-32; 可3:20-30; 路11:14-23所提的「別西卜」(可能意為「一家的主宰」),也有可能是當時用來稱呼惡的靈界勢力代表的方式。但新約最常用來稱呼惡的靈界勢力的代表,卻是「撒但」,將撒但與魔鬼視為同義詞(如 太4:1-11; 約13:2,27; 啟12:9; 20:2),而常用撒但一詞,有可能是新約特別關心惡的靈界勢力是人的對頭這一方面(見以上「舊約中的撒但」)。除撒但之外,新約也稱惡的靈界勢力的首領為「那惡者」(如 太13:19; 約17:15; 弗6:16; 帖後3:3; 約壹2:13),明確將撒但魔鬼與邪惡連結, 啟12:9; 20:2更將「大龍」(《現修》作「戾龍」)、「古蛇」與撒但魔鬼視為等同,然這樣的連結為啟示錄所獨有,並未見於新約其它書卷,亦未見於當時其它的猶太文獻。

新約對撒但魔鬼的描述,特別強調他會藉由試探,使人遠離上帝:撒但魔鬼不僅試探耶穌( 太4:1-11; 路4:1-13),也同樣試探人( 路22:31; 林前7:5;對照 太6:13)。撒但魔鬼也會以說謊、欺騙與攻擊等各樣手段,讓人被他挾制,來阻擋上帝的作為( 約8:44; 林後11:14-15; 12:7; 帖前2:18; 帖後2:9-10)。

在面對撒但魔鬼的試探時,耶穌在主禱文中教導門徒,當求上帝不叫他們陷入試探,救他們脫離「那惡者」(對照 太6:13《和》小字、《和修》)。新約其它書卷也教導信徒,在試探誘惑中,務要敵擋與儆醒( 路22:31-32; 林後2:11; 弗4:27; 6:11; 雅4:7; 彼前5:8),面臨來自撒但魔鬼的迫害,則應忠心持守信仰( 啟12:7-11)。

新約認為,敵對上帝、行徑與撒但魔鬼相仿的人,他們不僅臣服於惡的權勢之下,更成了魔鬼國度的一員:這些人被魔鬼入了心( 路22:3; 約13:2,27; 徒5:3),是魔鬼的兒女( 約8:44; 徒13:10; 約壹3:8-10),甚至被視為撒但魔鬼( 太16:23; 可8:33; 約6:70)。

然而,新約指出,惡的靈界勢力終將被擊敗:耶穌趕鬼的行動不只使受轄制的人得釋放,令他們的身心得着醫治,也代表他擊敗了惡的靈界勢力,證實上帝國已經臨到( 太12:22-32; 可1:21-28; 路4:31-37; 11:14-23; 徒10:38);耶穌的死與復活,擊潰了罪與死亡的權勢,宣告魔鬼已被打敗;而當基督再臨時,魔鬼及其差役必受審判、遭刑罰( 太25:41; 路10:18; 羅16:20; 啟20:7-10)。

聖經(特別是新約)雖然提及天使與魔鬼等靈界的存有,但從未給予系統化的描述,這樣的現象引發了往後教會許多的想像與探討。

太18:10暗示,每個人均有專屬的天使守護(另對照 徒12:15),耶柔米(Jerome,主後347-420年)循此發展出「守護天使」的概念,認為每一個人一出生,上帝就會指派一位守護天使終身伴隨。主後四世紀末有稱為偽丟尼修的作品(Dionysius the Pseudo-Areopagite,主後約500年),提出「天使品級」的概念,企圖解釋各種天使如何在上帝與人之間擔任中介,他羅列出舊約新約次經中所提及的一切靈界存有,整理出九類天使,並由高到低劃分為三個層級,每一層級又分三品,如守護天使屬於最低層級,而撒拉弗則屬於最高層級。偽丟尼修中天使品級的概念,為主後590-604年任職教宗的大貴鉤利(Gregory the Great,主後約540-604年)所承繼,影響了後來西方教會(基督公教〔天主教〕的前身)發展出「天使學」,詳盡闡述天使的類別、位階、執掌等。之後,阿奎那(Thomas Aquinas,主後1225-1274年)及其他經院神學家,更進一步詳細探究天使的本質,認為天使與萬物一同被造,並無形體、會存到永恆。

主後16世紀改教運動之後,路德(Martin Luther,主後1438-1546年)基本上仍依循了基督公教(天主教)對天使的理解,他依據 來1:14指出,天使是可信賴的僕人,隨侍信徒左右,保守人免受魔鬼的攻擊。然而,加爾文(John Calvin,主後1509-1564年)卻質疑當時繁複的天使學,認為聖經對天使的描述有限,不宜過度強調,而掩蓋了信仰的核心。

初代教會沿用了新約對撒但魔鬼的描述,視之為惡的靈界勢力的首領,但是,聖經卻未明言,究竟撒但魔鬼從何而來,因而引發了歷代教會對此一問題的諸多猜測。教會關心撒但魔鬼的來歷,與他們所面對的惡的難題有關:上帝既是良善的,必定不會創造邪惡,但在人世間所經驗到的惡,勢必其來有自,既然撒但魔鬼是「那惡者」,代表他當為一切的惡負責,因此,有教父認為,一旦解釋了撒但魔鬼的來歷,便能解釋惡的來源。

俄利根(Origen,主後約185-約254年)按其所主張的靈意釋經法認為, 賽14:3-22巴比倫王的描述,更深一層的靈意是在談撒但魔鬼,而 賽14:12-14從天墜落的「明亮之星、早晨之子」,其靈意便是在指撒但魔鬼的來歷,他原為大有能力的天使,但因着驕傲而墮落,成為敵對上帝惡的靈界勢力的首領。俄利根對撒但魔鬼的詮釋,並非 賽14:3-22的原意,卻成為往後教會對這段經文的主流想法,而在西方教會(基督公教〔天主教〕的前身),「晨星」一詞的拉丁文「路西法」(\it Lucifer\it*),也就因此成了撒但魔鬼的另一個名稱。前述從俄利根開始、但並不存於聖經中的想法,深深影響了後來西方文學與藝術對於惡的靈界勢力的想像(見???,???,???頁圖)。

大貴鉤利不僅影響了後世天使學的發展,也鼓勵了魔鬼學的發展。他跟隨俄利根對撒但魔鬼的詮釋,多次引用 賽14:12-14,來強調撒但魔鬼驕傲的本質,他亦將 伯41:1-34所提的水中怪獸「力威亞探」(《和修》的譯法,《和》作「鱷魚」),視為化做光明使者的魔鬼。他稱撒但魔鬼為「驕傲之王」及最大的試探者,一切的戰爭、飢荒、疾病均受其影響而產生。大貴鉤利對撒但魔鬼的觀點,深深地影響了後來的西方教會(基督公教〔天主教〕的前身),自此逐步發展出「魔鬼學」,針對撒但魔鬼及其勢力的來源、執掌、手法等,詳加討論。主後1215年基督公教(天主教)的第四次拉特朗大公會議(Fourth Council of the Lateran),正式於信仰告白中宣告,撒但魔鬼及其差役被造本為善,卻因着他們自己的行徑而墮落。

基督新教(基督教)對於撒但魔鬼的理解,亦深受西方教會傳統的影響,路德同樣認為,撒但魔鬼是墮落的天使,他無所不用其極地誘人犯罪,遠離上帝,世人的惡行及世間的災禍,均出自撒但魔鬼的手段,在路德的筆下,撒但魔鬼彷彿是無所不在的仇敵,而行兇作惡之人便是「惡者之子」。加爾文也接受自俄利根以降的想法,認為撒但魔鬼起初原是上帝的天使,卻因着反叛而墮落,但加爾文同時提醒,由於聖經並未明言撒但魔鬼墮落的過程,因此無法對其來源有更多的了解。

在嘗試探究撒但魔鬼從何而來的氛圍下,歷代教會試圖在聖經中找尋更多支持的經文。除上述所提的 伯41:1-34; 賽14:3-22之外, 結28:1-19亦常被引用,並將其中的「泰爾王(推羅王)」理解成撒但魔鬼,來談撒但魔鬼的墮落過程。然而,這樣的理解與用 賽14:3-22巴比倫王的描述談論撒但魔鬼一樣,都忽略了經文的原意,因 結28:1-19結26:1-28:26的一部分,該經文是以西結對當時盛極一時的腓尼基城市泰爾推羅)與西頓,所宣告的上帝的審判( 結26:1-6),與撒但魔鬼的來歷無關。另一個常用來說明撒但來歷的經文為 路10:18,耶穌「看見撒但從天上墜落」(《和修》),然從 路10:17-20來看,「撒但從天上墜落」應是談到撒但魔鬼權勢的潰敗,不一定是在說明撒但魔鬼最初是從何而來,即便是後者, 路10:18仍未指出撒但何時與為何從天上墜落。

雖然歷代教會大多試圖以撒但魔鬼的來歷,來解釋惡的起源,但奧古斯丁(Augustine of Hippo,主後354-430年)卻另闢蹊徑,從哲學的進路來解釋。奧古斯丁指出:上帝所創造的一切都是美好良善的,惡並非實際的受造,而是缺乏善、或者善受到虧損的狀態(正如,假是缺乏真的狀態、錯是缺乏對的狀態),因此惡無法自存,必須依附着善而存在(正如,可以有真沒有假、有對沒有錯,但不可能有假沒有真、有錯沒有對),當善不存在,惡便也無法存在,因此善惡並非二元對立的。奧古斯丁的觀點暗示,探討惡的起源,不必然需要從撒但魔鬼如何從靈界中墮落的角度來探討。

善與惡是人生實存的經驗,而在人所經驗的善惡之中,不乏不尋常、甚至超自然的事件,讓人無法不歸因於那屬靈、不可見的世界,來解釋這些超然的經歷。因此,許多的文化(包括華人本身的文化),均會發展出其自身的靈界觀,來解釋這些人生經驗。耶穌與他當時的猶太人所沿用的,雖然是主前三世紀起才逐漸發展出來的靈界觀(以天使的保護與引導,來理解他們明顯蒙保守或蒙帶領的經驗,並以魔鬼的誘惑與攻擊,來理解他們所遭受的試探或逼迫),但這樣的理解,確實適切地解釋了他們所經歷那些超然與不尋常的事件。不僅如此,這些靈界觀為後來歷世歷代跟隨耶穌的信徒,提供了共同的語彙(天使的保守或魔鬼的攻擊),來談論並理解今日所面對許許多多超然與不尋常的信仰經驗,並將耶穌針對惡者挑戰的教導,實踐在生活當中,以致今日信徒的屬靈經驗,可以與歷世歷代的眾聖徒相通。

然而,當今日的信徒使用這些語彙時,需留意以下兩方面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