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羅的歸主與蒙召

使徒行傳中， 徒9:1-19前半首次提及掃羅（保羅）的歸主與蒙召，之後保羅在 徒22:4-21與 徒26:9-18兩次自述他歸主蒙召的經歷。這些敍述均提到，保羅原先迫害教會，但因為往大馬士革路上的異象，轉而成為基督福音的使者，這樣的描繪與保羅書信中保羅的自述（ 林前15:8-9; 加1:12-16; 腓3:6，另參 提前1:13）一致。然詳細比對使徒行傳的這些敍述，三者順序雖大致相同，細節上卻有所差異，其對照如下：

徒9:1-19前半 徒22:4-21 徒26:9-18
徒9:1：掃羅（保羅）威嚇主的門徒。徒22:4：保羅將信道的人「鎖拿下監」，逼迫他們「直到死地」。徒26:9-11：保羅攻擊拿撒勒人耶穌的名，在耶路撒冷迫害基督信徒：囚禁、殺害、用刑逼迫他們說褻瀆的話、追逼他們到外邦的城邑。
徒9:1-2：領了大祭司的信函，要往大馬士革各會堂，將基督信徒捆綁帶到耶路撒冷。徒22:5：領了「大祭司和眾長老」的信函（對照 徒9:14），要往大馬士革，將基督信徒鎖拿，帶到耶路撒冷受刑。徒26:12：領了「祭司長」的授權（對照 徒9:14），往大馬士革。
徒9:3：掃羅（保羅）將到大馬士革。徒22:6：保羅將到大馬士革，約在晌午。徒26:13：保羅在路上，約在晌午。
徒9:3：忽然從天上發光，四面照着。徒22:6：忽然從天上發大光，四面照着。徒26:13：看見從天發光，比日頭還亮，四面照着保羅並同行的人。
徒9:4：掃羅（保羅）就仆倒在地。徒22:7：保羅就仆倒在地。徒26:14：保羅與同行的人都仆倒在地。
徒9:4：聽見有聲音說：「掃羅！掃羅！你為甚麼逼迫我？」徒22:7：聽見有聲音說：「掃羅！掃羅！你為甚麼逼迫我？」徒26:14：聽見有聲音用希伯來話說：「掃羅！掃羅！為甚麼逼迫我？你用腳踢刺是難的！」
徒9:5：掃羅（保羅）說：「主啊！你是誰？」徒22:8：保羅回答說：「主啊，你是誰？」徒26:15：保羅說：「主啊，你是誰？」
徒9:5：主說：「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穌。徒22:8：主說：「我就是你所逼迫的拿撒勒人耶穌。」徒26:15：主說：「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穌。
徒9:6：「起來！進城去，你所當做的事，必有人告訴你。」（ 徒22:10）徒26:16-18：「你起來站着，我特意向你顯現，要派你作執事，作見證，將你所看見的事和我將要指示你的事證明出來。我也要救你脫離百姓和外邦人的手。我差你到他們那裏去，要叫他們的眼睛得開，從黑暗中歸向光明，從撒但權下歸向上帝；又因信我，得蒙赦罪，和一切成聖的人同得基業。」
徒9:7：同行的人站在那裏，說不出話來，聽見聲音，卻看不見人。徒22:9：同行的人看見了那光，卻沒有聽明（希臘文作「聽見」）那位對保羅說話的聲音。
徒22:10：保羅說：「主啊，我當做甚麼？」
（ 徒9:6）徒22:10：主說：「起來，進大馬士革去，在那裏，要將所派你做的一切事告訴你。」（ 徒26:16-18）
徒9:8-9：掃羅（保羅）從地上起來，睜開眼睛，竟不能看見甚麼。有人拉他的手，領他進了大馬士革，三日不能看見，也不吃也不喝。徒22:11：保羅因那光的榮耀不能看見，同行的人就拉着他手進了大馬士革。
徒9:10：當下，在大馬士革有一個門徒，名叫亞拿尼亞。徒22:12：那裏有一個人，名叫亞拿尼亞，按着律法是虔誠人，為一切住在那裏的猶太人所稱讚。
徒9:10：主在異象中對他說：「亞拿尼亞。」他說：「主，我在這裏。」
徒9:11-12：主對他說：「起來！往直街去，在猶大的家裏，訪問一個大數人，名叫掃羅。他正禱告，又看見了一個人，名叫亞拿尼亞，進來按手在他身上，叫他能看見。」
徒9:13-14：亞拿尼亞回答說：「主啊，我聽見許多人說，這人怎樣在耶路撒冷多多苦害你的聖徒，並且他在這裏有從祭司長得來的權柄捆綁一切求告你名的人。」
徒9:15-16：主對亞拿尼亞說：「你只管去！他是我所揀選的器皿，要在外邦人和君王，並以色列人面前宣揚我的名。我也要指示他，為我的名必須受許多的苦難。」
徒9:17：亞拿尼亞就去了，進入那家，把手按在掃羅（保羅）身上，說：「兄弟掃羅，在你來的路上向你顯現的主，就是耶穌，打發我來，叫你能看見，又被聖靈充滿。」徒22:13：亞拿尼亞來見保羅，站在旁邊，對他說：「兄弟掃羅，你可以看見。」
徒9:18：掃羅（保羅）的眼睛上，好像有鱗立刻掉下來，他就能看見。徒22:13：保羅當時往上一看，就看見了他。
徒9:18-19前半：掃羅（保羅）起來受了洗；吃過飯就健壯了。徒22:14-16：亞拿尼亞又說：「我們祖宗的上帝揀選了你，叫你明白他的旨意，又得見那義者，聽他口中所出的聲音。因為你要將所看見的，所聽見的，對着萬人為他作見證。現在你為甚麼躭延呢？起來，求告他的名受洗，洗去你的罪。」
徒22:17：保羅在耶路撒冷聖殿中禱告，魂遊象外。
徒22:18：主向保羅說：「你趕緊地離開耶路撒冷，不可遲延；因你為我作的見證，這裏的人必不領受。」
徒22:19-20：保羅說：「主啊，他們知道我從前把信你的人收在監裏，又在各會堂裏鞭打他們。並且你的見證人司提反被害流血的時候，我也站在旁邊歡喜；又看守害死他之人的衣裳。」
徒22:21：主向保羅說：「你去吧！我要差你遠遠地往外邦人那裏去。」

前述三者細節的差異，經常引發以下三方面的問題：

對於這些問題，首先需要了解 徒9:1-19前半僅為概述，並非鉅細靡遺的紀實，而 徒22:4-21與 徒26:9-18的重點也不在於紀實，分別是為了特定目的所進行的回顧（見以下「兩次自述的場景與目的」），故三者之間的差異，除事實的呈現外，尚須考慮文學手法可能產生的影響。以問題(1)為例，聖經中仆倒俯伏在地為面對上帝顯現時常有的反應（見如 結1:28; 3:23; 43:3; 但8:17; 太17:6; 啟1:17），因此 徒9:4,7描述掃羅（保羅）仆倒，同行的人站立，有可能是要強調僅有保羅面對了上帝的顯現，同行的人則為這件事的見證人，而 徒26:13-14的敍述則是要表達保羅與同行的人都面對了上帝的顯現。按此理解，兩處的差異係由不同敍事觀點所造成，不必然有衝突。

至於問題(2)，「看不見人」（ 徒9:7）與「看見光」（ 徒22:9）本身並無衝突，可以是光線過強，所以無法看見顯現的基督，此處真正的問題在於同行的人是否有聽見聲音。主後四世紀的約翰‧屈梭多模（或金口‧約翰；John Chysostom，主後約347-407年）認為， 徒9:7同行的人所聽見的聲音是保羅的聲音，而 徒22:9則是指他們聽不見耶穌的聲音。但此一說法值得商榷，因兩處所指的聲音較可能來自同一來源。由於 徒9:7「聽見聲音」與 徒22:9「沒有聽見……聲音」（直譯）兩處「聽見聲音」所用的語法形式不同，後者按希臘文語法的習慣，可理解為「聽明白聲音的意思」，故 徒22:9可理解為「不明白這聲音的意思」（故《和》作「沒有聽明那位對我說話的聲音」），如此兩處不必然有衝突。

至於問題(3)，首先可以確定 徒22:17-21耶路撒冷向外邦人宣揚基督的異象，應為第二次的差遣，因為亞拿尼亞在 徒22:15已指出保羅將「對着萬人」（即同時向猶太人與外邦人）為基督作見證（對照 徒9:15; 26:17-18）。至於第一次的差遣是發生在往大馬士革的路上，還是之後在城內，按 加1:1,12保羅的自述，他所傳的福音「不是從人領受的，……，乃是從耶穌基督啟示來的」，有可能所指的即 徒26:16-18耶穌在大馬士革的異象中對保羅的指示，而當亞拿尼亞在大馬士革遇見當時仍然目盲的保羅時所說的話（特別是 徒22:15「你要將所看見的，所聽見的，對着萬人為他作見證」），應是重申保羅需回應之前在大馬士革路上耶穌對他的指示。簡言之，保羅首先應是在往大馬士革的路上，便已蒙耶穌指示，要同時向猶太人與外邦人為耶穌作見證（ 徒26:16-18，對照 加1:1,12），接着進城後亞拿尼亞向保羅重申此一使命（ 徒22:14-15，對照 徒9:15-18），之後保羅在耶路撒冷的另一次異象中，又蒙耶穌指示，成為外邦人的使徒（ 徒22:17-21，對照 羅11:13; 加2:8; 提前2:7）。

保羅在 徒22:4-21與 徒26:9-18兩次的自述，均是一段更長講論中的部分，前者出於保羅在耶路撒冷面對反對群眾時的講論（ 徒22:1-21），後者出於保羅在亞基帕王與非斯都前的講論（ 徒26:2-23），兩篇講論有着類似的結構，對應如下：

徒22:1-21 徒26:2-23
徒22:1-2：迎合聽眾的開場（用希伯來話）。徒26:2-3：開場白。
徒22:3-5前半：保羅的猶太背景與宗教熱心，宗教領袖可以作證。徒26:4-8：保羅的猶太背景與宗教熱心，宗教領袖可以作證。
徒22:5後半：保羅迫害基督信徒，銜命往大馬士革捉拿基督信徒。徒26:9-12：保羅在耶路撒冷囚禁聖徒，銜命往大馬士革捉拿基督信徒。
徒22:6-11：往大馬士革路上的異象。徒26:13-15：往大馬士革路上的異象。
徒22:12-16：虔誠的猶太人亞拿尼亞接納保羅。
徒22:17-21：保羅在耶路撒冷受差往外邦（特別提及司提反殉道時他曾在場）。徒26:16-18：保羅在異象中受差向「百姓與外邦人」作見證。
徒26:19-23：向亞基帕王見證基督受害復活。

這兩篇講論結構雖然類似，卻有着迥異的目的，因而有着不同的細節與強調：

這兩篇講論雖然目的迥異，但均是以保羅親身的經歷，來表明他成為基督的見證人，與他的猶太背景並無衝突。不僅如此，這兩篇講論也用了不同的手法來為基督信仰延續了猶太教辯護： 徒22:1-21中， 徒22:12強調信奉基督的亞拿尼亞按着律法是虔誠人，並為當地的猶太人所稱讚； 徒26:2-23中， 徒26:22指出保羅所傳講的，「不外乎眾先知和摩西所說，將來必成的事」。此外，將這兩篇結構類似的講論並列，更可看出保羅對福音委身的態度：當他以為無可為的時候，他已經準備用殉道來見證主（ 徒22:1-21），而一旦他知道仍有可為的時候，便抓住機會以自己的見證來宣揚福音（ 徒26:2-23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