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聖經季刊]

我家的阿媽

余振玉

遠遠聽到六歲的小女兒在房間號啕大哭，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。再三追問，女兒哽咽半天才道出原委。原來她不要長大結婚，因為不要離開阿媽。

讓人敬佩的婆婆

大女兒出生後，公婆跟我們住在一起，陸陸續續也超過十年了。我對婆婆的態度由陌生、輕看轉變為感激、敬重。

婆婆自小是養女。養父母送自己的孩子上學唸書，卻把她留在家裡做事。所以婆婆目不識丁，任勞任怨。從小忙碌慣了，閒不下來。記得她初來沒幾天，就霸佔了我家的廚房。直到今天，我仍是廚藝不精，常常被先生取笑。

跟婆婆相處並非沒有適應期。我和她玩了十幾年的「你丟我撿」，依然樂此不疲 –明明幾天前才丟掉的一個舊鍋子，又奇蹟似的出現在車庫的一角。婆婆很會收東西，卻老忘記東西收到哪兒。所以我們一家大小常常在家裡「捉迷藏」，不時有失而復得的喜樂。記得孩子剛出生的時候，婆婆也常和我打棉被拉鋸戰。兩個女兒都是夏天生的，婆婆怕她們冷，我怕她們熱。於是被子掀來蓋去，一天不下幾十回。現在兩個女兒都到了「愛美不怕流鼻水」的年齡，冷熱可是由不得我們了。

婆婆是個很平凡的老太太，總是佝著背，默默地不引人注意，但卻是兒孫們的最愛。記得剛結婚不久，跟丈夫家人團聚的時候，就注意到幾位姪甥，有的已經十來歲了，都紛紛吵著要和阿媽睡一起。三位嫂嫂也看得出是很真誠的關心婆婆。現在連我家那位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她的小女兒，也是真心地愛著這位阿媽。時多年的相處，我終於知道了她的祕訣。

清心禱告的長者

婆婆是真正仰賴耶和華的人。猜想是因為兒時的環境，婆婆很早就深知自己的不足與不能，她把自己完全地交在神的手裡，婆婆不識字，七十多年來，就只熟讀過一本書 － 羅馬字聖經。這些年來，我看到婆婆家事以外的時間，都是用來讀經、禱告。

婆婆是個清心的人

記得以前在報上看過題目是「老女人的黃昏」。主旨在教導年長的女士、如何做個有智慧的長者、讓晚輩愛之、敬之。進而有個「雖然近黃昏、夕陽無限好」的晚年。逐條細目寄不清楚了，但記得大體很合乎婆婆的寫照。婆婆很虛心，看別人都比自己強。連家裡才念過ABC的小娃兒們，婆婆也不時像她們討教，很滿足小子們的虛榮心。

婆婆是個使人和睦的人

她雖然自認沒有學識，但據云從中年起，便是左鄰右舍的家庭問題協談。這兩年我眼見婆婆關懷附近一隊不和的婆媳，她同事兩方傾訴的對象。婆婆不善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大道理，只是默默地聆聽，偶而婉言相勸，並常常懇切地為她們禱告。

婆婆從不道長論短，或說人不是。我跟婆婆同住多年，常聽見她念著別人給過她的好處。教會一些兄姊對公婆十分照應，常噓寒問暖，專車接送，這都是婆婆常念念有詞的話題。婆婆偶而提到養父母，也是充滿感激之情。我以前對婆婆認識不深，每次聽她提及幾位嫂嫂對她多好、多關心、都蠻不是滋味的、以為她是故意說給我聽的。

婆婆不多話。但每講起她幾個寶貝孫子女、婆婆就如屬家珍、津津樂道、而且是極盡賣瓜之能事。婆婆親手帶過八個內外孫子女。婆婆很寵孫子、「讓他哭」這一套是通不過她這一關的。大姪女在嬰兒其很會哭夜、婆婆不顧嫂嫂反對、每晚背她去逛街直到大半夜。婆婆現在最寵的么孫女、正式我最大的頭痛。小妮子想吃什麼，婆婆就忙不迭的去弄。七十多歲了，還得學做義大利麵、美國通心粉，為要討好這小妮子。小女兒偶爾挨打受罵，就逃到阿媽那兒哭訴。我見女兒驕縱過度，有時會跟婆婆咕噥幾句。婆婆總是平靜地說「囡仔啦！一時一款，還會變的。」看以前被婆婆寵壞過的幾個，現在也都挺好的，希望婆婆這回也是對的。

孫女爭著接待的阿媽

即將結婚的大姪女打電話來，說她在新居裡準備了一間房，要阿公、阿媽搬去住。先生笑答說：「不可能啦！阿媽捨不得這兩個孫女。」大姪女不甘心地說：「我也是阿媽的孫女啊！」看來婆婆以後得常常兩地奔波，以示公平。

小女兒偷偷跟我說，她在電腦上為阿媽設計了一張最特別的情人節卡片。我摟著她心裡為著她、為著自己，有這麼一位好的阿媽感謝神。

本文原載於台福通訊EFC Journal Vol. 28, No.9, 1997/4/27, P.20-21
(本文作者現住美國德州達拉斯市，於恩友堂聚會。與夫婿同為專業會計師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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